海洋世界史研究的几个问题
名家讲座
2023年10月23日上午，第六届“思勉人文思想节”第11场活动在人文楼5303室举行。活动邀请思勉人文高等研究院本年度讲座教授滨下武志先生带来题为“海洋世界史研究的几个问题”的学术报告，思勉人文高等研究院副院长、历史学系教授李文杰主持了报告会。
该报告融汇了滨下教授多年来的研究心得，系统性地介绍了海洋世界史可深入研究的主题与可使用的史料，并对比了海洋世界史与过去海洋史、世界史研究的不同之处与新颖之处。
滨下教授从其自身的研究背景出发，首先介绍了海洋世界史研究可重点关注的三种大宗史料，分别为海关资料、琉球《历代宝案》与侨批。并认为，通过这些资料可将自然、市场与社会三者联结在一起，总结出一种包括自然环境、社会经济、生活文化的三大历史循环关系。在以往的社会经济史研究里，市场和社会是最主要的研究对象，但实际上自然对社会的影响也非常重要。另外，还需注意的是历史研究中时间与空间的关系，海洋世界史未来需要把握的是与以往单一时空不同的，更加长期且大规模的时空对象。其次，需要关注的背景是朝贡到海关的历史转换过程。滨下教授通过研究琉球《历代宝案》发现，朝贡问题不仅是过去关注的一个外交问题，还与海洋贸易、海洋管理有着密切关系。而19世纪中后期成立的海关除了管理贸易和税收，还涵盖了海洋管理、气象观测、海洋基础设施建设等广泛领域，因此需将海关与海洋、朝贡联系起来研究，由此便可讨论明清至近现代管理海洋制度的运作与转变。
所以，海洋世界史研究需要自然科学、社会科学和人文科学之间的学科性交流。若要架构海洋世界史研究的新课题，需从跨学科与全球历史视野出发，由此便可以延伸出如下诸多可探究的新问题：其一，全球史研究视野下海洋的长期历史。从长时段的环境变化角度看，可讨论大规模自然灾害对地方社会的影响，陆域与海域之间的互动交换等问题。从“全球–区域”的角度看，与过去单个垂直的区域序列不同，全球化的区域联系是一种动态的、网络式的结构，在此之中海洋、海域是重要因素，海域与海域之间的联系也是思考全球历史不可或缺的要素。从经济史研究的角度，特别是西洋史与世界市场来看，可以讨论如何从亚洲史研究的角度看西洋史，探究工业革命、棉业帝国、自由贸易帝国主义的历史形成过程，以及从区域研究、世界市场研究和东印度公司研究来讨论近代世界的经济变化及其对海洋世界史研究的影响。除此之外，滨下教授还列举了两个海洋史研究的切入点。例如，从海关资料研究入手。海关资料的内容丰富性远远超出了海关本身的功能，除了贸易统计部分，还包含了气象报告、医疗报告、航海航线，地方社会的生活条件、环境条件和水文问题等众多记载。“第二代”海关史研究（包含对海关本身和海关资料的研究，强调以个人书信和日记资料来写海关史）提供了一种更为日常性和更为全球性的综合研究方向。另外还可从琉球《历代宝案》入手，这是了解朝贡贸易最详细且极具延续性的历史资料。将其与中国第一历史档案馆与台北故宫博物院所藏档案、西班牙与葡萄牙资料、荷兰与英国东印度公司资料、外交文书、叶名琛档案、近代海关资料和地方志等史料对照联系起来看，可以综合性地了解朝贡关系、世界各地之间的联系，以及海洋网络的扩展与连接。其二，可研究海洋与气象之间的关系。海洋是历史研究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目前研究大多都是从陆地来看海洋，但是这样难以了解海洋本身的内在动态以及长期历史中的海洋历史变化。海洋世界史研究应通过海洋本身来理解人类社会，而海洋本身与气候变化密不可分。其中，滨下教授较为关注的是世界洋流的流转，特别是冷暖洋流的长期循环带来的南北极冰雪消融和海水盐度的变化与海洋资源有着密切的关系。西方的工业化使得位于寒带和副寒带的西方国家需要顺着洋流南下到南美、非洲等热带地区寻找自然资源，形成寒带与热带地区之间的交流，如《海关医报》中提到的“热带病”便是这种交流的体现。其三，需建构海洋亚洲的历史，这个问题需要从海洋的区域性与结构性来理解。在滨下教授看来，海洋是指印度洋、太平洋、大西洋等大洋，但东海、南海、孟加拉湾、波罗的海等较小的海则为海域。海域是由部分大陆、半岛、岛屿包围的区域，海域圈与若干港口城市形成一种互相关系，同时通过沿海、跨海、连海的关系，海域与海域之间可以连接成网络，形成海域之间的贸易圈或海域内的生活圈。如波罗的海与地中海沿海城市联合形成的生活圈，东海、南海与孟加拉湾通过各个港口城市形成的贸易圈等。今后可根据东印度公司等资料和各港口城市的历史变化建构亚洲各海域以及周边其他海域之间的交流与互动关系，当然要研究亚洲海洋史也必须了解欧洲海洋史，以及欧洲与亚洲的知识交流史。其四，为海洋文化问题。例如泰国北大年的林姑娘信仰，与南海地区的妈祖信仰不仅体现了地方文化特色，也体现了一种朝贡关系的建立。同时，滨下教授还展示了通过GIS绘制而成的妈祖信仰圈，从中可看出海上信仰空间的特色。而皇帝通过敕封抬高民间信仰妈祖地位，将地方纳入中央的管理之中，也进而影响了沿海地区的妈祖信仰文化。
最后，滨下教授提到多学科多方法的渔业史研究可以成为海洋世界史中的一个新课题。例如1880年在德国柏林举行的渔业博览会有12个国家参加，包括中国。当时由海关负责收集宁波、舟山、厦门、澎湖列岛一带的渔产品以供展览，其中不少渔产品是预先经过酒精防腐处理，再带到展览会上展出的。然而德国渔业博览会的一个特色是展示了制造罐头的设备和工具，即是说当时的德国食品工业已有发展，并向全世界普及了这项生产罐头的新工艺，参加展览的国家也因此受惠。故而我们能通过海关资料中的万国博览会资料来理解海洋史的世界性。报告不但详细介绍了许多重要史料，还提纲挈领地阐述了许多未来值得深入研究的课题方向及方法论启事，可谓片言居要，言简义丰，吸引了校内师生的广泛参与。
本篇文章来源于微信公众号: 华东师范大学思勉人文高等研究院
